各个文明国度正是在彼此交往和凝视中,开出了令后人倾慕不已的人类文明之花
青春期的文明就像孩童,对自身以外的事物保持着天真烂漫的好奇,并因这种好奇而使自己渐渐丰富。唐朝就是这样一个充满好奇心的时代。当年风华绝代的长安城,不乏从世界各地辗转运来的奇珍异宝,充满国际化大都市的雍容气度。《撒马尔罕的金桃——唐代舶来品研究》正是关于这一时期的名著。
撒马尔罕是古代中亚一个出产金色桃子的国度,丝绸之路上的枢纽城市,代表着一段逝去的辉煌。7世纪时,撒马尔罕曾两次向唐朝献贡金桃,“撒马尔罕的金桃”也因此象征着风靡唐代的异域文明。本书作者美国学者薛爱华(爱德华·谢弗)是世界著名汉学家,一生精研唐代社会史和文化史,著述颇丰。早在上世纪90年代,这本《撒马尔罕的金桃》就以《唐代的外来文明》为名翻译出版,引起很多人的关注。
唐代文明不仅属于中国,也属于世界。正因如此,包括本书作者在内的很多西方汉学家,倾注一生精力研究唐朝,摹写那个流光溢彩的传奇时代。好奇心驱动着本书作者薛爱华的学术热情,他像博物学家那样,事无巨细地将全书分为十九章,按照家畜、植物、食物、药物、香料等分类,一一列举曾经在唐朝输入中国的各种舶来品,并对每一件舶来品的来源、词源、输入唐朝的曲折路程追根问底。作者精通十几种古今语言的功底,对历史语言文献的运用,加之他在民族学、民俗学和人类学等领域的丰厚学养,使本书呈现出开阔的视野与多视角融合的特点。
历史上的中国文化,既包含汉族的,也包含其他兄弟民族的;既有本土的,也有外来的。从这本书中可以领略,唐朝的外来物品是何等丰富多彩,而这些外来物品对中国社会、中国原有的文化又发生着怎样复杂的、多方面的影响。在长期交往中,很多异域元素逐步融入中国原有文化,最终成为中国文化的组成部分。比如,唐代音乐中苍凉浑厚、引发几多边塞之思的西凉乐,就是龟兹乐与传统中国音乐交流融汇的产物,所谓“凉州七里十万家,胡人半解弹琵琶”。对外来事物态度不甚友好的大诗人元稹曾不无哀婉地叹息,“玄宗爱乐爱新乐”,这一“新乐”正是从西域而来,从宫廷到教坊再到市井少年的口中,最终融入唐朝文化的壮阔洪流之中。
文明的好奇心,不仅表现为对外来珍奇异宝的渴望,还在于通过这些跋涉千山万水而来的异域珍宝,想象一种未曾亲历的生活形态和文明样式。就像今天,越来越多的人在周末走进博物馆,不仅是为了开眼界,也是为了触摸一段逝去的或远方的文明,从而让我们的精神世界变得更加丰满。这种好奇心,在人类历史的各个辉煌篇章都能觅得踪迹。从古希腊人对近东的好奇、希腊哲学与东方神秘主义的融合,到文艺复兴时期的佛罗伦萨,人们在港口张望满载世界各地物品的货船,再到宋元时期,被马可·波罗盛赞不已的中国泉州,“番货远物、异宝珍玩之所渊薮”……各个文明国度正是在彼此交往和凝视中,开出了令后人倾慕不已的人类文明之花。
如今的撒马尔罕,是中国“一带一路”沿线国家乌兹别克斯坦的第二大城市,连接着伊朗、印度和中国,依然是中亚地理的文明心脏。我们今天阅读《撒马尔罕的金桃》,追慕已经逝去的唐代文明,也充满希冀地展望未来的欧亚大陆,能够重现当年商贾云集、驼铃不断的文明交融之盛况。